*原作背景
*五条老师是腐男,主磕惠右cp的设定
*惠对五条绝赞单恋中
*ooc,迫害加茂,洁癖不要看
“果然比起左位,还是右位更适合惠呢~”
“……如果非要聊天,请说点让我能听懂的话。”
把最后一本漫画塞进书柜时,伏黑惠在心里小小地叹了口气。
一周没来,五条的房间里又零零散散地多出了不少东西。像是顶着奇怪标题的漫画和小说,写着「某人x内田O马」的DRAMA CD,以及明明写着恋爱攻略、却怎么看都只有男性角色的游戏光盘。
他对这些不断增加的收藏品早已见怪不怪,只是惊叹于五条悟惊人的购买力——人类最强的咒术师,将大半身家都用在了这种古怪的兴趣爱好上,大概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吧。
说到底,看别人谈恋爱究竟哪里有趣了?更何况恋爱的对象还是两个男人。
无论五条怎么兴致勃勃地对他解释,伏黑也依然没法理解其中的乐趣。
明明在现实中……是不可能喜欢上男人的。
“老师,这边已经弄好了。”
“哦——辛苦啦。”
每周替五条整理一次房间,是伏黑从小养成的习惯。
当他认真地对五条说不能白白接受你的恩惠时,五条让人火大地笑着,将这份工作交给了他。
「我家里有很多厉害的东西,可不要被吓到了哦。」
回想起那个时候,在心底偷偷对“特级咒术师”的家产生过的期待和敬畏,伏黑就恨不得打年幼的自己一巴掌。
而第一次在五条家瞥见的、足以打开他新世界大门的场景,也早就被他收进回忆的深处,再也不愿想起。
“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啊,等等!”
“还有什么事吗?”
临行前突然被开口叫住,伏黑皱起眉头看向五条,难得见他放下了手中的漫画,勾着手指喊自己过去。
一定没什么好事。
怀抱着这样的预感,他迟疑了一会儿,还是乖乖到了五条面前。
“老师我啊,最近在专推矮攻高受哦,但是只有一点点的身高差真的很难把握。”
“……所以呢?”
“你能不能去壁咚一下悠仁?”
有时候,有些人会因为太过美丽和强大,反而遭到他人的白眼。
那或许是处于怨恨和妒忌,也或许……
摔门离开的时候,伏黑惠忿忿地想。
只是因为不管这混蛋有多气人,都没法对着他那张笑脸狠狠来上一拳而已。
*
“惠,我最近推了新的cp哦。”
每当五条老师说出这句话时,伏黑就知道,后面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在等着自己。
“不会又是什么矮……矮什么来着?“
“矮攻高受,就像悠仁攻——”
“够了,我不想听。”
把餐盘丢在桌子上的动静太大,伏黑惠只好低下头,默默吞咽着食物来回避周围的目光。
和穿着便服的五条老师走在一起,本身就是相当引人注目的事,他不想又一次成为人群视线的中心。
“都说了是新推,当然不是同一回事了……啊,不过,我也没放弃原来的推哦!”
“那还是请你早点放弃吧。”
“别这么冷淡啊惠,听我说嘛。”
那之后五条叽里呱啦地说了写什么,伏黑当作耳旁风一般地听,只有诸如“封建残余”、“家族联姻”、“先婚后爱”、“嫡子继承”之类零散的词藻留在了他的脑袋里。
他把更多的注意力用在了观察五条的脸上,下午三点的咖啡厅,柔和的阳光透过叶隙落在那人身上,像一件出尘的艺术品。
唯有这个瞬间,他想,如果五条老师真的是座雕塑就好了。
起码,那双刀削石刻出的唇间,不会有让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生孩子这种无稽之谈、被兴高采烈地不断吐露出来。
“然后加茂就……惠你有在听吗?”
“听着呢,禅院和加茂联姻,先婚后爱和火葬场是吧……你倒是把自己家摘的很干净啊。”
“学会磕cp不代入自己可是腐男的基本修养。”
“都说了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他淡然地拿起方糖罐子,塞进五条刚刚探出的手里。
野蔷薇总说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默契有老夫老妻的感觉,伏黑始终不以为然。
九年的相处,任谁都能从对方的一举一动间看出些端倪,预测对方的行动更是算不上多难。
就算换成其他人也一样,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,对此,伏黑相当有自知之明。
或许,那也是他甘愿在工作日的下午、坐在被女性环绕的高档咖啡厅里,听那人大谈特谈BL话题的原因。
唯有在这种时候,他才能心安理得地独占对方的时间,欣赏那张表情丰富的脸,将彼此之间算不上秘密的秘密,与下午茶的甜点一并咀嚼吞咽。
……哪怕这人口中说的那些虎狼之词,有一大半的主角都是伏黑自己。
“说起来,为什么我非得嫁进加茂家不可?我现在也不是禅院家的人吧,别擅自篡改设定啊。”
“你看,加茂和禅院家不是都有种死板的感觉吗?在这样保守的环境下诞生出的同性之爱,年轻人敢于打破禁忌的勇气——这种反差不是很有意思吗?”
“你喜欢这种?”
“大家都喜欢哦。”
“那现实中呢?老师你也想要打破禁忌的感情吗?”
话一出口,伏黑就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。但说出去的话总不能收回,他索性端起咖啡杯遮住自己发抖的嘴唇,有些好奇地等待五条的答案。
出乎他意料的是,五条既没有大笑,也没有敷衍,而是摘下墨镜、一手托着下巴,认真地思考了起来。
“我啊,从最一开始就很叛逆吧?也就没有所谓的家族和枷锁这一说了。”
“……确实。。”
“嗯,不过说到恋爱的话,我说不定意外地保守哦?”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,五条喝了一口咖啡,微笑起来:“就这么和门当户对的女性结婚也不错啊,什么的。”
“真意外。”
“我可是个好男人哦。”
“哈哈。”
“别在这种时候笑嘛!惠你真是的——”
就这样,在充满甜味的、轻飘飘的空气里,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听不懂的话题,时而发怒,时而遗憾,时而好奇,最终都会归于无奈和纵容。
伏黑喜欢陪伴在五条身边的下午,哪怕他从来不说。
哪怕无论怎么去问,他都不会成为那人回答中的一个选择。
「我们是同类。」
「不是。」
只是,在下意识地强硬拒绝了加茂对自己说的话之后,伏黑想,还是尽可能避免那样的谈话会比较好。
让他在看到加茂的瞬间就想起联姻与生孩子,以至于连最基本的敬语都被抛在了脑后,这怎么想都是五条老师的错。
「就是。」
「就不是!」
……嗯,一定是他的错。
*
“无论如何,诅咒x人都是不行的。”
“……你又在自言自语什么?”
“不行不行,就算反派x正派再怎么带感,诅咒和人类也还是过分了一点。”
五条把手里的书丢在地上,转身抓住伏黑的衣角,用那双宝石似的眼睛凝视着他,一本正经地问:
“惠,你不会爱上诅咒吧?”
“……”
为了保住自己的脑子,伏黑没有回答那个问题。所幸五条也很快松开了手,难得地没有纠缠不休。
“你又换口味了吗?”
“嗯……最近喜欢本性残忍但对爱人很执着的反派x不懂爱情一心只想消灭对方的正派!”
“怎么越来越复杂了?”
“大家都是这样哦,人的兴趣总会越来越深入的,很快就要到惠不能理解的地方了吧!”
“我现在就已经很不能理解了。”
他捡起五条丢在地上的书,不顾对方「攻受放反了啊」的抱怨,把它塞进了离得最近的那个书架。
“诶……为什么大家都不理解深情恶人的反差萌呢?”
“恶人,是说两面宿傩那样的家伙吗?”
“差不多。”难得听到伏黑接话,五条有些激动地坐起来,开始了他一贯的滔滔不绝:“像他那样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,如果深深地爱上他善良又正直的敌人,肯定会让人很想知道原因吧?会想看他们之间的相处吧?会忍不住想象他们的结局不是吗?”
说到不把人放在眼里,你自己不也一样吗?
伏黑敷衍地点了点头,没有开口打断五条。
他见过所谓的“腐男子”为他听不懂的绝美爱情而激动上头的样子,也就深知此时无论说些什么,都没法让五条停下。
“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,那之中唯有一人能激发起他的好奇,在这种前提下产生的双重标准,很让人欲罢不能哦。”
“……所以呢,你这次要想象两面宿傩爱上我的故事了吗?”
“不不不,再怎么说两面宿傩也不会真的对惠有兴趣吧?”带着点安抚地,五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,又在他抵抗之前收了回去:“就算有,我也不会允许的。”
“因为是诅咒和人类?”
“嗯?当然是因为惠啊。”说着,五条弓下腰,重新捡起一本漫画翻动起来:“别人家的孩子要和诅咒谈恋爱,我也没闲心去管吧。”
“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……”
“一直都是吧?总而言之,惠要谈恋爱的话,和诅咒是绝对不行的,两面宿傩那种恶到极点的更加不行,我坚决反对!”
“别说的好像我真的要跟宿傩谈恋爱了一样啊。”
“那么,如果他真的来纠缠惠的话,就叫我来保护你好了,毕竟我是人类最强嘛~”
在说出那句话之前,可以先把你手里的「邪魅恶人攻x正义法师受」放下来吗?
为了掩饰脸红而用手遮住脸颊的伏黑,只将这句话说给了自己的衣袖听。
*
“父子才是绝对不行的!”
“……”
老师思维的跳跃程度,和自己的忍耐限度,到底哪一个先到尽头呢?
思考着这样的问题,伏黑已经习惯于不再对五条的话表现出分毫的震惊。
……话虽如此,在听到父子两个字的时候,他还是不小心把果汁洒在了五条家的榻榻米上。
“最近的年轻人啊,越来越喜欢这种不健康的东西了。”
“你自己不也是吗?”
“嗯,虽然没法否认,但父子再怎么说还是……”
“别再提那个词了。”
他凑过去看五条手里的书,一如既往花里胡哨的封面上,堆满了「不伦」「背德」之类的字眼。
父亲的长相,声音,关于他的一切,在伏黑脑海里早就所剩无几,就连那些残存下来的,也绝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。
如果非要把他们和书本上的人联系在一起,只会让伏黑打从生理上觉得恶心。
所幸,这一回五条似乎也提不起什么精神,没再像往常那样全然忽视伏黑的感受,一个人自顾自地说下去。
“你见过我那个老爸的吧。”
“嗯——见过哦,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。”
“这次你倒是没说绝对不把我交给他呢。”
“怎么说呢……对亲生老爹说这种话很奇怪吧?「你是哪儿来的谁啊!」这样?”
“有什么关系,他早就丢下……”
意识到自己的话里透露出了太多渴望,伏黑惠咬住嘴唇,将后半句吞进了喉咙里。
「我绝对不会把你交给别人」什么的,虽然清楚五条对自己没有那个意思,无论如何,他就只是想听到这句话而已。
如果被老师发现,大概要被嘲笑个一年半载,伏黑决定就这么把话题转移过去。
“所以呢,你现在打算推什么?”
“嗯……果然还是奶狗系的会好一点吧?同年龄下,比受稍微矮一点点,体型上又可以压制对方的攻,怎么看都看不腻啊~”
“是你说的那什么,矮攻高受?”
“啊,你记住了?真棒真棒!”
这一回他躲开了五条的手,却因为那人脸上格外灿烂的笑容而一瞬恍惚。
从以前开始,伏黑就喜欢五条这样对他笑。
丢下一切面具和包袱,人类最强在他面前总是笑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,那双眼睛眯成一条漂亮的弧线,脸颊因为笑意而泛起微红。
还有他的表情,他的声音,他指尖的温度,他身上淡淡的香气,每一样,都曾让伏黑心醉神迷。
“我很开心哦,我说的话惠总是能好好记住。”
“因为你是我的老师吧。”
“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我没说完的——”五条的话在这里停顿了许久,半晌,他收起笑容,自嘲似的摇了摇头:“算了,有些事还是忘记比较好。”
“那就别说,听到一半就没了可是很难受的。”
“啊,惠,帮我把这本书收起来,放到写着「雷点」的那个箱子里!”
“好好好。”
没人能让五条悟做他不想做的事,也没人能让他把不想说的话说下去,虽然那句没说完的话实在很让人在意,伏黑还是决定就这么把它抛在脑后。
自己到底还要纵容这个人到什么地步呢?有时,伏黑会想起这个问题,但从没得到过解答。
就好像他也从不明白,那份日益膨胀又无从安放的感情,究竟该怎么才能抑制,怎么才能消去。
“老师。”
“什么?”
不过,有一点他可以确信。
当伏黑在五条家的箱子里发现那本式神x主人的不健全书刊时,他对五条的感情,的确曾有一瞬间的灰飞烟灭。
“你看,我不是把它放进雷点了吗?”
“谁管你啊……快给玉犬道歉!”
*
“我有喜欢的男人了。”
本以为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的话,真正脱口而出之后,却又觉得格外轻松。
这之前他们在聊些什么,伏黑已经记不清了。
反正也就是和平常一样,五条半开玩笑地满口说着他和谁多么多么般配之类的鬼话,让他去和谁搞好关系,身为老师和腐男的五条都会为此感到开心。
那张脸上的笑实在太过讥讽,走廊里洒下的阳光又那般刺眼,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,说出那句话,随后潇洒地转身就走。
“那个笨蛋老师……”
他当然知道五条不会追过来,却又在身后真的空无一人时感觉到了揪扯心脏的痛。
就算五条再怎么粗神经,这下也不会再找他聊那种话题了吧?
至于那些关乎他的幻想……他记得五条说过,很多把腐当作爱好的人,对真实的同性恋反而没有兴趣,她们更喜欢在两个直男身上想象出来的爱情。
也就是说,对五条而言,现在的他连做幻想对象的资格都没有了吧。
伏黑放慢了脚步,在四下无人的地方缓缓蹲下。
些微的激动和难过爆发之后,心境逐渐趋于平和的感觉,他并不讨厌。
是从最一开始就不曾抱有期待的缘故吧,他想,即使含糊不清地说出来了,也不会觉得后悔或是紧张。
在这之后,就这么和五条做回普通师生的关系,不再陪他聊那些让人头疼的话题,不再配合着他的任性做他幻想的对象,也不再怀抱对他的憧憬。
或许对他们而言,这样才是最好的。
从地板上站起来的时候,伏黑的心里几乎已经不再有波澜。
他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让感情消失,却比谁懂得如何把它们藏起来。
之后的日子和他想象中差不多,五条不再频繁地约他聊那些话题,也不会在他受伤后一个劲儿地拍照说是用作素材,更不会在他和虎杖互动时偷偷躲在一边观察、再适时跳出来起哄……
果然,失去了倾诉对象和妄想对象的位置,自己在那家伙眼里,就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。
或许哪一天,他就会开始和虎杖说同样的事情了吧?也或许是钉崎,或是二年级的前辈?
他们总会为五条不着调的想法而发怒,但也总会原谅五条,每个人都是一样。
十分清静,但又有些寂寞地,他和五条维持着普通师生的关系,偶尔远远观望对方的侧脸,以前相处时的光景都像梦似的遥远。
“习惯还真是可怕……”
……如果他没有在周末下意识地走进五条家,下意识地用备用钥匙开门,下意识地开始替五条收拾房间的话。
这是报恩,伏黑在心里告诉自己。
与性取向啦爱好啦都没有关系,他只是在做自己一贯的工作,来回报五条对自己的恩情而已。
勉强说服了自己之后,伏黑打扫起来反而比平常更加利落。
五条的这一周似乎过得并不从容,在日本各地到处跑又连夜赶回东京,奔波于繁复的工作之间,衣服和书本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,就连他最喜欢的漫画都被无情丢在满是灰尘的角落。
伏黑捡起地上的书,拍干封面上的灰,将皱起的内页折好,小心地收进贴着分类标签的柜子里。
五条曾教过他怎么根据名字的左右位置分别所谓的攻受,他偶尔会仔细分辨,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随便放进去,五条似乎也不怎么介意。
这么看来,老师似乎很喜欢黑发、瘦弱、又沉默寡言的受……他说过这是很大众的口味,现在想来,和自己的重合度高得让伏黑不寒而栗。
这也就是老师选择他作为倾诉对象的借口吧?至少在这一方面,他算是符合五条的喜好。
“惠……?”
在伏黑的手指滑过封面、险些要打开一本漫画来看看的时候,五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,吓得他险些把书扔在地上。
“原来你在家啊!”
虽然下意识地吼了回去,伏黑在原地忐忑不安地等待了一会儿,那边却再没了要回应他的动静。
就趁现在赶快回去吧……这么想着,伏黑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起身,向宅子内部走去。
这座大得过分的家宅一如既往的沉闷,像个堆满老物件的博物馆,只有五条平时留宿的房间里还有些人生活的气息。
伏黑绕过那些刻着精致纹样的古董家具,穿过小巧而古雅的庭院,才终于在院子的那一头瞥见五条的影子。
和他想象中一样,五条穿着不规整的和服,躺在凉台上小憩。明明该是画一样的美景,却因为那人过于豪放的姿势而失了意趣。
“别在这种地方睡觉啊……”
伏黑嘟囔着走过去,轻车熟路地从隔壁的储物架取出一件外套,披在睡得迷迷糊糊的五条身上。
从以前开始,五条就偶尔会在睡着时叫他的名字,那多半是因为冷了或是渴了,像个需要人关照的大孩子。
“我先走了,明天上课请不要迟到。”
今后,也总会有人替代他的位置来做这些事……或许就像五条曾告诉自己的,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性。
他从没想过能一直陪在五条身边。
就好像他也从没想过,自己会被那人一把抓住、有些强硬地扯进还带着凉意的怀抱里。
“告诉我吧,惠。”
当伏黑从慌乱中睁开眼,正对上五条漂亮的蓝眼,沉静如水的眸子鲜有地带着些慌乱,或许,还有一点被人抛下似的委屈,
“你喜欢的男人是谁?”
*
“我决定了,果然我还是要主推悠仁x惠哦。”
“……是说让我和虎杖谈恋爱的意思?”
观察自家小孩的各种反应,是五条悟的兴趣之一。
他不喜欢小孩子,一脸臭屁的更是如此。但伏黑惠与其他人不同,无论是嗔是笑都只让他觉得有趣。
正因如此,他才会乐于和伏黑分享自己那些不入流的喜好,看着那张冷淡的脸上一点点浮现不同的表情,比看什么电影都更让他心情愉快。
“当然不是,惠你一看就不够懂啊~”他有些强硬地勾住伏黑的肩膀,开心地补充:“看真的同性情侣一点都不好玩,要的就是自己去想象他们谈恋爱的样子,只要有可爱的互动就足够了,倒不如说两边都是直男反而更好。”
“说实话,我没法理解。”
“惠不需要理解,只要让我在背后看着你们就好了。”
“别说得这么吓人……”
“啊,不过惠如果能多和悠仁接触一些就更好了,像是并肩走在一起,偶尔牵牵手,互相喂食,接接吻什么的,普通的男高中生之间也会做吧?”
“才不会!”
看吧,一旦生起气来,那对精致的眉毛就会皱成一团,碧色的眸子颤抖着,脸颊也微微鼓起来,实在让人喜欢。
“前面是开玩笑的,不过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和悠仁搞好关系哦,出于腐男和老师的角度都这么想。”
“……那出于你自己呢?”
感觉到伏黑从他的怀中逃了出去,五条停下步子,侧身看向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少年——他记得他们初遇的时候,这孩子还是个不到自己的腰那么高的小不点。
接着,他发现伏黑的脸上不知何时褪去了怒容,只剩下一种近乎冷漠的平淡。
“如果你喜欢看直男间做这种事的话,就不要再拿我做妄想对象了。”
“嗯?”
“我喜欢男人。”
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,伏黑看着他的眼睛,面无表情地、一字一顿地重复:
“我有喜欢的男人了。”
话音还未落下,伏黑惠便抛下他大步离开,坚定落下的脚步,将地板踏得直响。
对他而言,追上去拦住对方是很简单的事,五条却只是呆站在原地,怎么都迈不开步子。
一直对还处在青春期、正因为性取向而迷茫的孩子开那种玩笑,诱导他喜欢上了男人,应该觉得愧疚什么的。
自己过去几年来始终沉迷的兴趣爱好,突然有了成为现实的可能性,应该觉得高兴什么的。
那是身为教师和腐男子应当考虑的问题,却没有一个第一时间出现在五条悟反应灵敏的脑袋里。
那个男人是谁?
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,唯一让五条困扰到寸步难行的,就只有一件事而已。
不,这不应该。事后,五条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反省。
替伏黑高兴也好,担心也好,告诉他现实中的同性恋其实非常复杂、不能被自己说过的话带偏了也好,明明有这么多事要去做,他想象着那孩子破罐子破摔的表情,却怎么都开不了口。
或许,就这么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?
那本是他擅长的,他这么想着,也就这么做了。
随之而来的,却是他曾经亲手种下的苦果。
他曾经喜欢看虎杖和伏黑走在一起,像亲密的高中生恋人一样黏在一起,孩子气地打打闹闹,满是纯情的味道。
如今,再一次看到他们并肩而行,肩膀紧紧贴着,跳动在他心中的却不再是欣慰,反而是些许微妙的沮丧。
他也曾喜欢看伏黑被包围在高大的学长之间,被人戏弄而露出困扰的表情,因谁的哪一句话而烧红了脸。
现在,那红晕却成了墙上的蚊子血,只让他觉得心烦。
而这之中最让他不爽的,是伏黑身上时而散发出的、诅咒的气息,不知来自何人,不知源于何处,微妙而又强大的残秽包裹在他身上,像是占有,又像是保护,连自己都难以除去。
这孩子有这么受男人欢迎吗?
那曾是他引以为傲的兴趣,到了现在,却连拿起一本漫画打发时间都提不起劲。
说起来,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喜欢上这些与他不搭调的东西呢?
最初应该是在高中,无意间看到的漫画让他觉得有趣,那之后也只是偶尔无聊才会找来类似的东西。
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更偏爱外国人喜欢的口味,像是金色头发、身体结实、皮肤泛红,更加狂野、也更加有张力的那种……
又是从什么时候起,他渐渐地喜欢上和最初截然不同的口味,开始把这种羞于见人的偏好和伏黑分享,又带着几分刻意地、把对方说成是妄想中的对象呢?
五条曾一次又一次地用调笑回避过这些问题,在伏黑躲开他的这段时间,便反噬一般不由自主地出现在他脑海里,不断叩问着他的内心。
这让他想起那个下午,伏黑问他会不会喜欢打破禁忌的爱情,他咽下所有的肯定,笑着说出与真心相悖的答案。
「门当户对的、平凡的女性」
五条很少撒谎,除非问心有愧。
事到如今,当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愧疚从何而来,却似乎又来得太晚太晚。
能让那个冷淡的、寡言的、不爱亲人的孩子大声说出喜欢的家伙,是怎么样的人才好呢?
连续三天的出差之后,五条躺在凉风徐徐的院子里,迷迷糊糊地想。
像悠仁那样的高中生,与他同龄,性格互补,可以聊在一起,微妙的年下感,又青春又纯情……不,对惠那样老成的孩子,还是要年龄比他更大、更有经验的人来引导他更好。
或者是像加茂那样的前辈,沉稳可靠,门当户对,境遇相同所以能相互理解,遇到事情也可以彼此分担……不,比起被束缚在古老陈旧的家族中,惠还是应该和更自由、更随性的人在一起。
万一是像两面宿傩那样的恶人,生来自由自在,却足够强大,也足够专情,能帮他扛起一切,任他成长又不会让他受伤……不,惠喜欢善良又坚定的家伙,绝不会堕落到恶人那一边。
再来就是像他父亲那样,性格恶劣却莫名有魅力的人渣……不不不,经历过童年那些惨剧,再怎么说,惠也该选择事业稳定、多金又可靠的男人才行。
……
年龄大,有经验,自由随性,多金可靠的正派成年男人,将他擅自为伏黑定下的标准罗列在一起,符合条件的人却怎么都只剩下了自己。
并非从未设想过过这样的可能,五条只是从不去承认。
在一个孩子被亲人抛弃的时候对他施以恩惠,又在常年的相处中让他对自己产生依赖,再顺势爱上自己……他不想成为这样糟糕的大人。
于是,他亲手斩断了自己和伏黑之间的全部可能,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推开,给了他除自己以外的一切可能。
尽管如此,那孩子还是会选择他吗?
倘若他说出真心话,在伏黑听来,会像是个一如既往的玩笑吗?
“我先走了,明天上课请不要迟到。”
恍惚间,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搭在自己身上。
轻柔的,温暖的,像是那孩子的呼吸,曾倚靠着他尚还不宽大的后背,落在他的后颈与发梢。
五条从没听过自己这样的声音,有些委屈,有些任性,有些渴望。
“你喜欢的男人是谁?”
不,他绝不会带着这样的眼神,投身其他男人的怀抱。
这么想着,他第一次认真地望向伏黑的眼睛。
不是老师,也不是腐男子,五条悟竭尽全力地看过去,在那片无暇的碧色中寻找自己的身影。
那个人会是他吗?
如果不是他的话,他能好好地祝福对方吗?
从未出现在五条的世界里,名为紧张的那种情绪,让他无暇去思考这些问题。
说吧,他想。
说我喜欢你。
*
“虽然是右位,但稍微带点强硬的感觉也不错呢,现在不是很流行这种吗?下克上?”
“如果非要聊天,请说点让我能听懂……这句我以前是不是说过?”
把最后一本漫画塞进书柜时,伏黑别开脸,不去看五条满怀期待的眼睛。
“惠,现在早就已经不流行傲娇了哦。”
“我又不是漫画书里的人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
被抓进那人怀里的时候,他适度抵抗了几下,却比平常放弃得更快。
天气渐渐入冬,寒冷的空气让他学会了安然享受五条臂弯的温度,以及,无视那人在自己背后的滔滔不绝。
“你也该告诉我到底喜欢什么人了?”
“我说过不会告诉你的吧。”
“反正也就是我这样成熟可靠的好男人吧?惠你这种又阴沉又别捏又需要照顾的受啊,就是要——”
“够了!”
为什么这个男人,永远都能对自己如此有信心、如此游刃有余呢?
不,或许也不是这样。
他想起那天在庭院里五条发抖的声音,看到他怀抱住自己时迟疑又小心的举止,像是在试探,又像是在害怕着不敢知道答案。
或许,他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笨拙。
否则这个被誉为人类的最强的家伙,也不会匆忙地卖掉手头的漫画书,一遍又一遍地在家庭影院里放这个杀手不太冷,一瞧见他和虎杖走在一起就勾住一方的肩膀把他们分开,看加茂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凶狠……
想到这里,他忍不住笑出了声,换来身后五条一连串并不认真的抱怨。
“你看了这么多故事,还猜不到我喜欢什么人吗?”
“把现实和虚拟分开是腐男的基本修养哦。”
“你们到底有多少修养啊……”
现在,如果他闭上眼,去亲吻那双唇,或许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吧。
但若是他还想再看一点,哪怕只有一点,他想要再多看看这个男人为自己而担忧着、烦恼着、焦虑着的模样……也算不上是坏事吧?
“老师,看着别人的恋情开花结果而感到高兴,是腐男子该有的修养哦。”
我喜欢你这种话,是要到结局的时候才能说出来的吧?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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